2013年8月31日 星期六

 「民粹」與「名」醫

 「民粹」與「名」醫

網站看到這篇,大概出版社授權,可以刊登罷

【資料來源/《健康世界》第328期】 2013年4月30日 08:00

(文/St. Louis大學及Glennon樞機主教兒童醫院小兒科醫師朱真一)

台灣醫療問題漸多,「醫療環境」不佳,「俗擱大碗」品質,台灣健保給付逼使醫療以「量」為準則的問題,提到健保如何繼續支撐下去?



我撰文介紹「以品質給付醫療」,台灣很多醫師認為「基於民粹,無法限制病人就醫權」,健保避免不了崩潰。有位醫師說:「等健保局出得起談論品質的錢再來談品質」。錢固然是大原因,「民粹」也是台灣醫師們心中的一大問題。

那醫師所謂「民粹」意義,大概指健保只聽民眾一方之言。這跟美國很不相同,曾看一文說美國醫療費用昂貴,最主要因為不像其他國家,美國政府無法控制醫療價格,不是美國比歐美日其他國浪費。

根據我的觀察,或許並不正確。監督美國行政機構的國會有力量,但是美國國會議員(參議及眾議員)雖代表一般人民,除非一般民眾強烈向議員表達意願,議員受選舉時捐款多的人影響較大。

每次有不利醫師或醫療界的立法,如限制或減低老人健保給付時,醫界馬上跟議員強烈反應,因為醫師及醫療界經常是捐款多的人士,若民眾出聲不大,那些立法就通不過。這只是簡單的例子來說明,美國有如此的「民主」制度。

台灣的健保就相反,很容易而且過份地控制,故意壓低給付,醫師醫療界就被「逼」以「量」來調整。若拿台灣健保的給付,按照美國醫師看病人的時間所能看的病人數,台灣的醫師不能維持其診所的開支。大概就是上面那句「出得起談論品質的錢再來談品質」的意思。

海外回台若有醫療經驗的,閒談最多的就是台灣的診治病人量。前幾天聚會飯後茶餘,一桌幾人就談此題目。大家都有些經驗,不管私人公立診所或大小醫院,到處門庭若市,愈是「名」醫人愈多。

當然病人的量一多,自然就會影響「品質」的問題。本欄多次討論,以前討論過所謂「一眼定奪」式的診治術,談皮膚科醫師,只看一眼就診斷治療,不問病史,不做其他身體檢查。這種診治一天看幾百病人司空見慣。曾聽說有位醫師,一天看過六百多名病人的紀錄。

有位說看到報上報導南部一位骨科名醫,一天看四百多位病人。我們都奇怪他們如何能看這麼多病人。有些名皮膚科醫師是在一房間內依次看好幾位,由助手記錄,看完後再到另一房間看另外其他病人。在坐閒聊的醫師說骨科又如何診治?

一位醫師說,他的家人(也是醫師)去做直腸內視鏡檢查,他很驚訝那醫師的檢查神速無比。接著說那位神速腸胃科醫師,檢查自己醫院的同僚後說正常,只不過幾個月後那同僚發現有嚴重的晚期直腸癌。我的朋友說,對醫師同僚都如此神速,對其他病人豈不更神速?

神速的代價是馬馬虎虎地看,誤診會較高。有人說用膝蓋去想都想得出其中道理,為什麼健保都不知道?閒聊時,有人說台灣民眾的心態,聽說某些「名醫」一天診治很多病人,有看病人越多的「名」醫越是「好」醫師的觀念,更「趨之若騖」,顯然不怕量多誤診會增加。

再回頭來談醫師所稱的「民粹」的問題,品質好的「良醫」勢必縮減病人就診量,會被「民眾投訴掛不到號」而「基於民粹,無法限制病人就醫權」。我不知道台灣的法律或健保的「就醫權」包括指定某一醫師?我認識醫師中,就有些告訴我,他限定一診多少人。

據說有些限定病人數的醫師,看的病人數少,只好提高診治費用,不接受健保。就曾看到評論,造成「醫療階級」的問題,有錢人看不接受健保的好醫師,沒錢只好去找接收健保的醫師。

美國的制度,給付分等級,按照病人的病情,醫師及醫療組織幾乎按照時間,或該說依據診治付出的時間精力收費用。一般醫師診治費,由醫師決定等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最近的研究報告,費用的等級越來越高,尤其那些比較有盈餘的醫療機構,美國醫界有些也不誠實。

不久前看到美國的Cleveland Clinic執行長談該醫療體系的改革。只5分鐘的訪問(http://www.cbsnews.com/video/watch/?id=50141545n)談如何減少支出,而且可以增進品質。請大家看。

醫療太昂貴而必須節流,社會就將不能負擔,這兩句話也適用於台灣。節目中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醫師都領薪水,醫師不必擔心「量」,只要注重照顧好病人。 下一年度薪水,依照醫師對該組織的貢獻,以減少醫療費用、增加病人滿意度及增強品質為準則,醫學教學及研究也考慮。結果支出大為減少而且品質增加,達到減 少該醫療體系一年一億元支出的目標。

更多精彩內容請詳見《健康世界》

2013年8月30日 星期五

新樓醫院院長黃祖源推薦文及馬雅各醫生章書摘

拙著:府城醫學史開出版


請看:下網站有簡介,目錄。左邊可點2序文的推薦及2章馬雅各及台灣語言書摘


也可到我的部落格(如下)看大字體書摘

1)鄭兒玉牧師序文及「歐美醫師對台灣語言貢獻」的書摘 
2新樓醫院院長祖源醫師序文及「馬雅各醫生」章書摘  

http://albertjenyihchu.blogspot.com/2013/08/blog-post_30.html

朱真一教授「府城醫學史開講」

新樓醫院院長 祖源 

醫學史是探討從事醫學教育、研究、服務等領域的人物、事物、時間、地點傳承的史紀,百多年來台灣多采多姿的醫學發展,造就了今日台灣高品質的醫療水準, 但是目前仍尚缺乏完備有系統的醫學史料。朱真一教授以細膩、忠實的態度描述台灣初期西醫醫學史的人物與事物,並在日期與年代的考證,不厭其煩的引用資料明, 真是難能可貴,令人敬佩。
本書著重於台南府城的醫學史,談及肺吸蟲、薑片蟲的發現,經萬巴德、中川幸庵、橫川定及Dr. Barlow 等醫師的研究,使早期台灣在感染,尤其是寄生蟲的研究,對世界醫學貢獻良多。
一般的理解,講到台灣的西醫都從新樓醫院的馬雅各醫師說起,但朱教授卻考究到比馬雅各醫師更早來南台灣的歐美醫師。台灣基督長老教會以1865 6 16 日為總會的宣教紀念日,這個日子也是英國母會宣布為台灣宣教的紀念日期,以及紀念馬雅各醫師來台開始醫療傳道的日子,朱教授也為此花費很大功夫來確定。另外,到底馬雅各醫師是1865 5 2627 28 日抵達台灣,眾紛紜, 朱教授也再三的引用資料來明,朱教授在追求醫學史真理的態度得我們學習。
朱教授在本書中收集、整理早期台南醫學史及其人物,從馬雅各醫師,馬雅各醫師二世,戴仁壽醫師,安彼得醫師,萬巴德醫師,到劉清風醫師,顏春輝醫師, 王受祿醫師及郭松根醫師等人都有一番詳細的論述。除此之外,還有及台南教會公報與南台灣醫療文獻,更有這些早期宣教師對台灣語言與教育之論述,台灣醫學史的傳承,透過這些論述來紀念早期歐美醫師、宣教師在醫療、教育和語言的貢獻。
以上的史或醫師或醫學史,與新樓醫院有直接或間接關係,因此也為要研究早期新樓醫院史的人提供了新的參考資料。身為新樓醫院院長,受邀寫序,覺得與有榮焉,特此推薦。

2013 7 月寫於新樓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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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位到南台灣的歐美醫師: 馬雅各醫生

前言
大家公認第一位來台灣的醫師及宣教師是馬雅各醫生(Dr. James Laidlaw Maxwell1836-1921;圖12)。他於18655月來到台南,開始在台灣傳教與行醫。有關馬雅各的文獻不少,但一般較注重在宗教層面。馬雅各醫生雖是第一位來台灣正式行醫的西醫,可是在台灣醫界知道他的人並不多。

我曾在《台灣醫界》中撰文討論過他(註1)。因為沒有辦法找到第一手資料,那篇可說只是一份讀書報告,偏重於他在醫學界的貢獻及影響。雖然我在不少的基督教、醫學甚至一般雜誌(如《光華雜誌》)看過好幾篇撰寫馬雅各醫生的文章,不過這些文章工夫都下得不深。考證最嚴格、引用文獻最詳細的是賴永祥教授著作的《教會史話》,以及他的史料庫的文獻(註2)。
本文主要依據我發表於《台灣醫界》的拙作(註1)改寫及修正,參考賴永祥教授的史料庫(註2)、馬雅各醫生傳(註3)、顏振聲用羅馬拼音字撰寫,由杜聰明翻譯的〈南部教會醫療史〉(註4),以及文中提到各文獻補正,若資訊不同會加以說明。這裡的討論比較注重他跟台南及醫療的關聯。

更早來台的宗教界歐美人士
上章談的伊能嘉矩《台灣文化志》中提到美國醫療宣教師黑本可能更早到台灣傳教行醫,不過找不到任何其他記載或證據確實證明他曾來過打狗。也提到外國文獻中提及一位德國宣教師郭實臘(Karl F.A. Gutzlaff)更早來過澎湖及安平。台灣的文獻則很少人提過郭實臘來過台灣。或許他隨船到過澎湖及台南發放教義書,但沒停留多久,所以他應該沒在台灣行醫過。

美國醫學宣教師伯駕醫生(Dr. Peter Parker1804-1888)於1830年代到中國,用醫療幫忙傳教有傑出效果。1840年代伯駕醫生因為鴉片戰爭離開中國,去歐美各地宣揚他自身的經驗。他的宣揚影響不小,不少醫療宣教師接著來亞洲,馬雅各就是其中一位。伯駕醫生跟台灣有密切關係,請看拙文(註5)。

雖說馬雅各醫生是十九世紀第一位來台灣的基督教宣教師,但比他早幾年(1859年),天主教在南部有兩位道明會人士郭德剛(Fernado Sanins)及洪保祿(Angel Bofurull)神父,卻比馬雅各先來到高雄地區。至於有否提供醫療服務則不得而知。

當中國開放港口後,英國長老教會的海外宣道會在廈門的杜嘉德牧師(Rev. Carstairs Douglas; 1830-1877)及汕頭的金輔爾牧師(H.L. Mackenzie),於18609月前往北部的淡水及艋舺地區調查及試探傳教的可能性。他們發現Holo(福老)話在台灣也通行,因而建議英國母會派人到台灣開拓,把台灣劃入宣教區。之後宣道會便公開徵求願意到台灣擔任宣教師的人。

沒找到文獻在馬雅各之前有其他歐美人士來台行醫,目前仍應該稱馬雅各醫生是來台灣的第一位歐美醫師及第一位基督教宣教師,也是第一位打算長期來台灣傳教者。杜嘉德牧師曾於18641865年兩度陪馬雅各醫生來台。

馬雅各來台灣前的生涯 (註1-4

馬雅各醫生,蘇格蘭人,生於1836318日,他畢業於愛丁堡(Edinburgh)大學醫學院,也曾到柏林及巴黎進修,學成後在英國的伯明罕總醫院(Birmingham General Hospital)服務。後來他向海外宣道會申請,自願前往台灣擔任醫學宣教師。於是辭去伯明罕總醫院醫生的職位,於18638月與杜嘉德牧師,自英國搭乘Polonaise號輪船,經過將近一百四十天的航行,於124日安全抵達上海。短暫停留後,186412日到廈門。他在廈門除了積極地學習台灣也通用的廈門話外,同時也在廈門參與當地的醫療傳道工作。

1864
105日,為了考察將來的宣教區,杜嘉德牧師及馬雅各醫生在僕人吳文水及兩位廈門信徒陪同下,搭乘帆船Chusan號抵達打狗。先在附近觀察了一星期,也體驗了前述於1859年捲土重來的兩位天主教神父的艱苦。他們先步行到台灣府(台南),在城裡住了一星期後回打狗,也到了埤頭(鳳山)住一天。30日返抵廈門。經過半年多的籌備,馬雅各醫生於18655月,正式前往台南,開始在台灣傳教與行醫的歷程。

馬雅各醫生志願前來台灣的事蹟,民視電台的《台灣演義》於20091129日播出〈台灣演義-西方醫學在台灣〉,之後還上傳YouTube。節目在報導有關馬雅各醫生的事蹟時,影片的旁白說了一段非常有疑問的「史實」。旁白說因為太平天國叛軍在漳州作亂,廈門的傳教工作不得不暫停,所以馬雅各醫師轉往台灣。如上所說,英國的長老教會為了到台灣宣教,早就做了不少準備工作,並不是因為戰亂才來台南。較詳細的根據請看下一章的討論,會說明這個節目的誤會處。

馬雅各到台南
馬雅各醫生自廈門乘船,於1865528日(或29日)抵達打狗的旗後(今高雄旗津港)上岸。因為要以醫療來幫忙傳教,助手中也包括有受過一些醫學訓練的黃嘉智。大部分文獻說他們徒步走到台南,但也有說從打狗「他們仍以航海的方式扺達府城」的說法(註3)。以前談過顏振聲甚至說1865528日從廈門直接到安平登陸(註4),這是誤會,我上面提到的拙著曾考證過(註1)。

更莫名其妙地,《歷史教我的醫學》書中說馬雅各18641028日登陸旗後(旗津)(註6),年份不對月份也有差。他列出的參考資料中沒有一本如此寫,顯然他抄錯了而不知,錯把馬雅各第一次於1864105日出發來台探查的年月(186410月)與正式18655月到達旗後的28日混用,變成18641028日為正式登陸台灣,來台灣傳教行醫。
江漢聲在《成大醫訊》2010年第21卷第2期寫一文〈從馬雅各、新樓醫院談烏腳病地區的膀胱癌我和台南醫學史〉(7),對我的質疑回應如下:

「本人覺得有必要說明事實經過,俾釐清始末真相。本人在書中所引用的是該篇第一個參考資料,由陳順勝醫師所寫的一篇論著《台灣早期基督宗教對醫學教育與醫療之影響》。茲把引用之該段全文再敘述如下:

1863
8月初馬醫生受派為英國長老教會海外宣教師並隨杜嘉德牧師搭船抵香港,翌年到廈門,積極學習語言。1864105日馬醫生與杜嘉德牧師搭船到台灣,在打狗上陸,在台灣逗留三禮拜觀察了解,曾到台灣府(台南)、埤頭(鳳山),留下很深的印象回到廈門,積極籌備台灣的醫療傳道事工。一行八人於28日從旗後上陸。是日為台灣基督長老教會設教的紀念日,亦是英國母會在台灣宣教的紀念日。」

江副校長(現任校長)的回應更是值得討論,這就是會有如此錯誤的樣版。(註8

1.
馬馬虎虎:找到陳順勝醫師那文,江副校長上面的解釋並沒說陳教授該文,一處提到18655月「馬雅各醫師來台宣教及醫療」,另一處1865年「馬雅各醫師來台啟開了台灣西洋醫學」。顯然沒好好看,馬虎地引用別人文章的片段及無邏輯推理的結果。 

2.
無邏輯的推理:上述引用陳順勝那段,陳教授文的確不幸地漏了一句「18655月」於「一行八人」前。不知江副校長為什麼由此可推論創造出「馬雅各於18641028日登陸旗後」。馬雅各於1864105日到打狗,逗留三禮拜,所以應約於1026日離台回廈門,那時代的船程,從上章的討論約兩天,那段又說「回到廈門,積極籌備台灣的醫療傳道事工。及一行八人」,回到廈門最早1028日,回去後又要積極籌備,怎可能1984年的1028日,又再回到台灣?只要簡單地想想就知道絕不可能,沒邏輯的推理。

3.
諉過於他人:該段又說「由於陳醫師和其參考賴永祥教授的資料都是台灣早期醫學史的權威,故本人未再閱應證其他資料」。不知為何拖賴永祥教授進他自己的錯誤。賴教授考證詳盡,從未如此寫過。沒詳細查證就諉過於他人的心態。

4.
沒讀自己列出的參考文獻:江書該章後面列出的參考資料至少有4文或書,都列有正確日期,顯然他根本沒看他自己列的參考資料。

府城遇挫撤退到高雄
到府城後,打狗海關的長官William Maxwell好意幫忙,租到看西街亭仔腳的一間房子(圖3),於當年616日開始先講道再看病配藥。屋前落當佈道所,後落當醫館及藥局,這是台灣第一家西醫診所。1865616日這一天也因此成為英國長老教會日後的「在台設教紀念日」,應該也可說是開啟台灣現代醫學的紀念日。

不過,除了當時台灣人民的仇外心理外,也因為他醫療服務的成功,引起本地中醫們的嫉妒,鄰里巷弄間傳出了馬雅各醫生殺人藏屍及取心挖眼做藥等種種的謠言,遂發生憤怒群眾威脅攻擊馬雅各醫生一行人的事件。79日(星期日),民眾包圍醫館兼佈道所,揚言要拆毀醫館。領事郇和(Robert Swinhoe)跟清廷政府交涉無效,官員根本無意處理暴亂。而且清廷非但不幫忙阻撓暴亂,反而是請馬雅各醫生一行人離開台南以息眾怒。馬醫生無奈之餘只能關閉傳道所兼診所,暫退去鳳山縣的打狗(高雄),那裡有英國領事常駐,也有些進口鴉片或出口樟腦的洋商們。關於早期台灣民眾與現代醫學的衝突,有不少文章討論,賴永祥的文章在其史料庫中,可容易地找到資訊(註2);另外《教案清季台灣的傳教與外交》一書中也有不少討論(註9)。

在高雄地區的醫療傳道
馬雅各醫生在旗後先租一屋居住,星期日為幾位外籍人士舉行禮拜,其他時間就為當地住民治療疾病。透過醫療,他逐漸獲得民眾的心。919日杜嘉德牧師離台回去廈門。馬雅各自此更一人身兼兩職,是醫生也是傳道者。不過馬雅各是宣教師,不是牧師,有本書把他冠上牧師的職銜(註9),可能是誤會。我沒看過他後來回英國後再進神學院就讀的紀錄。
1865
12月,馬雅各醫生在旗後租到一座兩進的厝。次年6月,馬雅各醫生將其所租之地改建成禮拜堂,這是長老教會在台灣建築的第一間禮拜堂。廈門的Swanson牧師7月來幫忙五星期,並於812日舉行第一次的聖禮典;賴永祥有篇文章對此房子及禮拜堂有較詳細的討論(註3)。
在打狗旗後時,病人數量增加得很快,到18669月,馬雅各醫生在旗後又另外開設了一所可容納八名住院患者的醫館,俗稱打狗醫館或旗後醫館。這應該是台灣的第一所西醫醫院(圖4),吸引了高雄、屏東,甚至遠達澎湖的病人前往就醫。

除了醫務外,馬雅各醫生也進行宣教及主持星期日的禮拜,他的醫療傳道很有進展,信徒人數很快地增加,以至於18677月又再開設了另一間禮拜堂。18671213日李庥(Hugh Ritchie)牧師夫婦抵達台灣協助馬醫生,他也安排了1866年時曾來打狗的海關醫官萬巴德醫生幫忙照顧旗後的醫館,才得以於18683月到香港與未婚妻Miss Mary Anne Goodall結婚。

  馬雅各醫生不在台灣的期間,嚴重的「埤頭迫害事件」於18684月發生,甚至有位信徒因而死亡。同時再加上樟腦紛爭,同年12月初英國靠著強大武力,發動砲艦佔領台灣府的安平港與砲台,迫使清廷接受和約之條款,賠償教會以及保障基督教的傳教自由。馬雅各醫生看到重返台灣府城的機會,把打狗及埤頭的宣教工作移交給李庥牧師,打狗醫館則請萬巴德醫生照料(白尚德的書裡說,萬巴德醫生照料台南的醫館是誤會)(註10),於18681226日由海路搭船從安平登陸重返台南。
4 在打狗的台灣第一家西醫醫院

重返台南建立醫療
  18691月,馬雅各醫生在二老口街(現今台南啟聰學校博愛堂附近)租到許厝,開設醫館與禮拜堂。根據討論教案那本書中所言(註9),之所以選擇二老口街,可能是因為那房子緊鄰英國領事館,而英國領事館對面就是知府衙門。此次重返府城的馬醫生,語言更為流利,再加上醫療服務的好名聲早已遠播,醫療及傳道工作都有顯著進展。

這棟在二老口街租的大厝,前進作為禮拜堂、中段為診療看病之醫館、後進作為宿舍,後來教會稱之為「舊樓醫館」,民間仍稱之為「許厝」。大概是因為後來另擇地點蓋了新的「新樓醫館」(圖5),原來的醫館也就被稱為舊樓。從有些文獻看來,「舊樓醫館」繼續與新醫館並存了好一段時間,第I-1章曾提到的宋忠堅師母曾有意將舊樓改成婦女專門醫館,並未成功。但不知舊樓的醫療服務工作何時何故停止。

顏振聲在「南部教會傳道史」(註4)中說,由於有很多重病的患者因為馬醫生的治療或手術治好了,到處宣傳,遠近南北各地來就醫者日多。在當時,這座醫館可容納50-60人。潘牧師著作的《馬雅各醫生傳》(註3),有一章談馬雅各執筆的1868-1869宣教報告書,內容提及18695月就有80名病人住院,當月看門診病人1067人,還列出當時不同疾病的患病人數。

馬雅各醫生除了醫療及宣教工作外,還訓練培養傳道及醫務人才,推行台灣的羅馬拼音字(白話字),並翻譯聖經,對台灣貢獻很大。關於這個部分的事蹟,在稍後〈南台灣的歐美醫師對台灣語言的貢獻〉單元有更詳細的討論。

平埔族及原住民
  186511月,馬雅各醫生與台灣府海關的朋友必麒麟先生(William A.Pickering)前往台南東北山區(現今新市、崗仔林一帶)拜訪西拉雅(Siraya)平埔族人。此舉開啟日後與平埔族人多方接觸的開始,並且因此而有很好的傳教結果。下面會討論,這與他提供的好醫療有關。必麒麟的書中有一章詳細描述了這次的旅行(註11)。我在另一章(I-8)也會更詳細地描述此次旅行。這裡只是扼要地簡述這次的旅行。

必麒麟和馬雅各兩人,帶著僕人和苦力背負糧食、藥品走進山區。他們稱自己為「番人」,而當地又有不少荷蘭佔據時代就有的村莊,因此兩百年後的平埔族人仍認為他們是「紅毛親戚」,熱情地款待。馬醫生為生病的人診治更受到熱烈歡迎,鄰近村社都邀請他們去行醫傳道。他用中國話(那時指Holo話)講道,除了與原住民有接觸之外,一次前往附近村莊時也曾經過一客家庄南庄。

當時排灣族在另一個村莊,聽到馬醫生來的消息,特地派人請馬醫生治療頭目的疾病。因為排灣族的住屋,有些用頭蓋骨及辮子來裝飾(註11),因此這一次原住民區的旅行,使馬醫生對平埔族留下深刻印象,感受到他們接納、友好及歡迎之意,使他日後積極向平埔族及「生番」(排灣族原住民)傳教。
另外在潘稀祺的《馬雅各醫生傳》中(註3),提到在香港的一個英國人John Thomson1871年跟馬雅各一同去平埔族區訪問,這次訪問的文章及照片,刊登於他的著作Through China with Camera一書中,但我沒有找到這本書。書中提到那時馬雅各醫生自己正在病中,還堅持去醫療傳教,由此即可說明為何他能如此成功地與原住民建立友好關係。不但附近的西拉雅,更北部的洪雅(Hoanya)平埔族,他的好名聲甚至傳到中部巴宰族(Pazeh),主要仍是因為醫術好而較容易與各平埔族及原住民接觸。

另一個跟原住民有關的典故必須一提,他去平埔族地區時,看到用羅馬拼音的荷蘭時代平埔族語言書寫的契約。啟發了他用羅馬拼音字來寫聖經的想法,對提倡台灣語文發展很有貢獻。關於這方面的事蹟,另有單元詳細討論,在此不多說。

馬雅各醫生的醫學貢獻
前面談到馬雅各醫生18666月在看西街開始傳道及施醫,顏振聲、賴永祥、白尚德及其他人所撰著述都說是因為他醫術高明,加上沒有向患者收取費用,效果又顯著(註3,4,10),所以不到十天,醫館就門庭若市,就醫者每日達五十人以上。不過他成功的醫療服務,似乎造成了反效果,引起嫉妒而導致群眾暴亂。
另外,必麒麟的書中也記述:「馬雅各醫生使用奎寧及在白內障和切除腎結石手術上所完成的神奇治療,不久就從全島各地吸引無數的病人來。」(註11)他還說馬醫生是傑出的外科醫生,求助於他的病人也有眼疾、難產等各式各樣的病症,常是四處求醫無效時,才轉而求助於馬雅各醫生。

陪同馬雅各前往原住民所在地區的必麒麟,對馬雅各的醫術印象深刻,他在自己的書上說,與馬雅各醫生同行,很受原住民的歡迎。他治療原住民的瘧疾、熱病及眼疾,可說像奇蹟一樣(註11)。他這些顯著的成就,還有一個重要因素:他的醫療隊伍中有一位平埔族婦女,這名婦女同時又可擔任她故鄉跟教會及馬雅各之間的聯繫(註3)。

因為醫術好,馬雅各醫生得以接觸西拉雅、洪雅、巴宰等各地原住民,譬如1870年大社(台中豐員附近),二位青年受雇於必麒麟,傳遞信件前往府城。必麒麟帶他們參觀醫館,因而得知馬醫生醫術高明。同年烏牛欄社頭目開山武干打獵時受傷,慕馬醫生之名前往府城就醫,開啟了中部平埔族醫療傳道的契機。
另外這裡也必須提到,在英國出版的教會文獻中,馬醫生對英國輸出鴉片到台灣頗有批評,他的診所及醫館還招募鴉片上癮者前來治療戒毒。在這份文獻有一處提到五個月間,他幫250人戒毒,還特別說有一半的上癮者成功地戒除了毒癮(註3)。他反對鴉片這件事在當時是很有勇氣的作為,在打狗及府城有為數不少的外商經營鴉片買賣,他反對吸鴉片使得外商的利益受損,惹得外商很不高興。

醫學神技
賴永祥的《教會史話》有兩節談論馬雅各的醫學神技。首先引用了必麒麟的著作,說明原住民眼中的神奇治療。另外有一節談到馬雅各醫生剖腹取嬰的故事,刊登於1921年府城的一份小報上,以「名醫神技」一文刊出。潘稀祺的馬雅各醫生傳,還刊出該小報的全文(註3)。

「名醫神技」大概是作者幼時聽來的故事。此文大略說某婦人滿月臨盆難產,請老馬醫生診治,診斷胎兒不在子宮,非剖腹不可,老馬醫生於是執刀,從左腹剖開,抱出嬰孩,復將腹皮綻合,結果母子均獲安全。每二至三年如此再剖腹兩次。文中說老馬醫生之醫術「技亦神已」,按照此文的描述,在醫學上並不可能。不過該文有下列評馬雅各醫生的話:「醫術精妙,有聲於時,婦孺咸知其名」,「老馬醫生醫德優良,不論貧富,延請立至」。可見當時府城人心目中之馬醫生(註3)。

結語
以上介紹第一位來到南台灣的馬雅各醫生,在台灣初期的醫療工作及貢獻。除了對台灣人民提供醫療服務外,最重要的是他引進了現代醫學,並促使台灣人民接受現代醫學,現代醫學得以在台灣生根,馬雅各醫生的努力功不可沒。他對台灣醫學教育、宗教及語言方面也有深刻的影響,即便是他離開台灣,教會仍能繼他之後持續提供醫療服務,促使台灣醫學現代化繼續發展。

當然,日後有更多的醫師來台,1871年底因為馬雅各夫人生病及懷孕,他們夫婦分別離開台灣返回英國。188312月至18854月間再來台短期停留。他開啟的醫療及宣教工作依然有人繼續接棒,在他之後的醫療宣教師、「新樓醫館」的建立,及其他醫學典故,值得之後再多多討論。

非常感謝賴永祥教授、潘稀祺及台南新樓醫院出版的《台灣醫療宣教之父馬雅各醫生傳》,供給許多資料及圖片。還有廈門大學的Professor William Brown教授及譚朱春惠女士幫忙找文獻。


2013年8月25日 星期日

「府城醫學史開講」推薦序一 及 南台灣的歐美醫師對台灣語言的貢獻

「府城醫學史開講」推薦序一

鄭兒玉  John Jyigiokk Tin
台南神學院歷史神學榮譽教授

客家囝仔國際名醫教授
追求蘇格蘭耶穌的醫療使者,
如何為台灣開拓西洋醫學

Kheh-ka Gín-á Kok-chè Bêng-i Kàu-siūū
Tui-kiû Sou-kek-lân Iâ-sou ê I-liâu Sù-chiá,
Jû-hô ūi Tâi-ôan Khai-thok Se-iûn I-hakk

Internationally Known Hakka Boy Med-Professor Seeks
How the Western Medical System Was Established
by the Scottish Missionaries

大約四年前,不記得啥人介紹ê,筆者第一次接著
朱真一教授ê mail,問講林茂生ê 父親「林燕臣牧師是否
曾在新樓病院教過醫學?」之奇問。起初想講可能是加減
e-hiáu 白話字ê 福佬信主兄弟,多年在海外,學已有成,
思鄉,在業餘趣味趣味研究kóa 醫療宣教事工。

總是後來才知影,教授是未信主ê 新竹新埔客家囝仔。
他ê 業餘趣味不是只有趣味趣味nā-tiānn,寧可sī 他在另
外一門teh 多藝多才活動貢獻,就是在「人文史」一大門ê
領域。

當教授要筆者為他ê 新書《府城醫學史開講》寫序言
ê 時,突然筆者聯想著,早年在京都ê 中學時代,teh 熱讀
世界偉人傳紀ê 時,記得一位十九世紀中葉德國ê 科學家
赫爾姆霍茲(Hermann von Helmholtz) ê 多元貢獻。

以下讀書記憶:赫爾姆霍茲原本已是一位聞名生理學
家名醫,teh 研究目睭ê 時,發現目睭kap 光線有關。就開
始研究新領域物理學,不久在此方面亦參與建立「能量守
恆定律」,在人類歷史上不朽ê 貢獻。在柏林時代,日間
在大學醫、理工學院教學、研究,忙歸日,在黃昏時,別
人teh 準備回家ê 時,赫爾姆霍茲teh 趕去到在市內ê 音樂
學院教小提琴。因為他是國立柏林音樂大學正牌ê 小提琴
演奏教授。

筆者同意koh 欣賞教授ê 新書,以一般平面文化史立
場,由南部開始建立ê 西洋醫學系統史,對抗以外來入殖
北部ê 日本/國民黨做中心ê 所謂主流醫療發展史。如此
教授提供以台灣人最主的歷史觀。Kan-tann 此點就好,《府
城醫學史開講》已經有夠額價值受推薦lah。
2013 年8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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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心靈工坊」出版社的網站,左邊書摘2 第一部 第七章
http://www.psygarden.com.tw/book.php?func=visit&bookid=MjAxMzA4MTYxOTM2MTA=

南台灣的歐美醫師對台灣語言的貢獻

前言
以上各章討論不少到過南台灣的歐美醫師,主要有馬雅各醫生、戴仁壽醫生及安彼得醫生的醫療服務。他們在南台灣傳教與行醫,最重要及最需要的便是跟民眾、病患或受訓者溝通,因此他們對台灣語言很注重,這個單元就要來討論他們對台灣語言的貢獻。

為了行醫、傳教以及訓練醫療人才,這些遠從歐美來台的醫師,發現用羅馬拼音字最方便也最有效。他們大力提倡用羅馬拼音字書寫的本土語言,對台灣的語言大有 貢獻,戴仁壽醫生對醫學術語的統一尤其卓著。這裡談的主要是我所看到已發表的文獻,不是第一手資料,只是我的讀書報告。

使用羅馬拼音文字的歷史
因 為漢字對歐美人而言非常困難,很自然地會想用羅馬拼音字來當教會傳教、殖民地政府辦事及統治的語言。十七世紀在荷蘭及西班牙據台時代,傳教士就用羅馬拼音 字翻譯教義書,統治者及民眾也使用這種羅馬拼音字拼寫原住民語文。這種羅馬拼音字的平埔族語文,在荷蘭人離開百多年後仍流行,最少當簽訂契約用,既所謂的 「新港文書」或俗稱的「蕃仔契」,筆者拙著幾次稍提到過「新港文書」(圖1)。

看書才知道,Holo(福老)台語的教會羅馬拼音字並不是 台灣原產,也不是源自中國閩南地區,而是馬來西亞華人社區最先開始。在賴永祥教授好幾輯的《教會史話》以及他的史料庫(註3),有不少的討論。教會羅馬拼 音字,在台灣用「白話字」的稱呼較普遍,不知中國的閩南或東南亞的華僑有如此稱呼否。他們很可能沒此稱法,我遇到的華僑大都用「福建(Hokkien) 話」,不用Holo或閩南話。

根據賴教授的研究,倫敦宣道會(London Missionary Society)早於1820年在馬來西亞的麻六甲就有本小字彙,並於1837年在澳門刊行《福建方言字典 (A Dictionary of the Hok-keen Dialect of the Chinese Language)》。以後主要由廈門的美國歸正教會的宣教師們,將羅馬拼音字推行並實際應用。以後有更多的教義書、聖經及字典在閩南地區出版(註1)。

台 灣的南北基督教長老教會,到台灣後主要都是使用羅馬拼音字,如上所言在台灣教會稱為「白話字」,將最平常的口語文字化。雖然主要是因為歐美人宣教師學習漢 字困難,另一大原因是十九世紀及二十世紀初期,台灣一般人民能讀漢字的人不多,羅馬拼音文字較容易學習,很適合當時的社會。

馬雅各醫生對台灣語言的貢獻
馬 雅各醫生來台後,他努力推行羅馬拼音字(白話字)還有個典故。以前談過他的醫療貢獻時,提及他與原住民經常接觸,他來台只不過半年(1865年11月)就 去拜訪西拉雅(Siraya)平埔族人,也接觸排灣族原住民,以及更北部的洪雅(Hoanya)及台灣中部的巴宰(Pazeh)平埔族。他去平埔族地區 時,據說一次偶然的機會,看到荷蘭時代用平埔族羅馬拼音字語言書寫的契約(即上述的蕃仔契或新港文書),給了馬雅各用羅馬拼音字翻譯聖經成Holo話的靈 感。羅馬拼音文字只要短期功夫就可以學會,不久後他就開始著手翻譯新約。

根據賴永祥的史料庫(註3),馬雅各醫生於1871年8月7日開 始利用閒暇翻譯新約聖經。不過他於1871年底就返回英國,在英國繼續聖經的翻譯。從開始翻譯,只不過兩年,《Lan e Kiu- chu Ia Ki-tok e sin-iok(咱的救主耶穌基督的新約)》一書就已完成,1873年由馬雅各醫生監印,在英國印刷出版。

馬雅各翻譯 的整本廈門腔舊約《Kū-ioke Seng Keng(舊約的聖經)》,也在他監督下,1884年由英國聖經公會出版。這是第一部Holo語的舊約。羅馬字(白話字) 聖經(新約及舊約)的出版,對羅馬拼音字的流通及普及化,非常有意義及貢獻,兩本都是他翻譯及監印出版,都是以廈門腔來寫。

《台灣教會公報》對語言的貢獻
巴克禮牧師(Rev.Thomas Barclay)在馬雅各離開後的1875年才來台,繼續努力推動白話字。他最重要的貢獻是在1885年7月創刊了用白話字印行的《台灣府城教會報》。 1880年,當時已回英國的馬雅各醫生捐贈了包括印刷機、排字架及鉛字共十一箱的印刷設備(註3)。巴克禮博士於1881年回英國度假時,特地去學習檢字 及排版等技術。1884年5月開工啟用此套印刷設備,並於 1885年7月15日發行《台灣府城教會報》」(今之《台灣教會公報》),成為台灣第一份報紙。這報紙不但對教會的傳教影響很大,對台灣的歷史文化語言等 也都很有貢獻。
《台灣府城教會報》就是《台灣教會公報》(圖2)的前身,1885年創刊,使用教會白話字印行。1892年改成《台南府城教會 報》,1906年稱《台南教會報》,1913年跨出台南成為《台灣教會報》,1932年改為《台灣教會公報》。從創刊號起的全套教會報,最近以《台灣教會 公報全覽》出版,共77冊,每本約600頁。第一部分白話字(羅馬字)版,從1885到1968)年共26冊。

這是台灣的第一份報紙, 保存了很多當時社會的種種紀錄,譬如我一再提到顏振聲寫的〈南部教會醫療傳道史〉,首先在此教會報連載。其他有關醫療方面,「《台灣教會公報》的寶藏」單 元的討論,主要就是從《台灣教會公報》挖掘找來的醫學史典故。此報1969年3月以後才改為漢字中文,賴永祥教授認為「用教會白話字表達,這對現代讀者而 言,或有「文字『障』的感覺 ,但對研究台語文的人而言,確實是寶庫」。

對台灣語言的貢獻中,語言的統一化,用羅馬拼音字可能比漢字更有 效果。報紙也提供文學的寫作的園地,譬如羅馬拼音字寫的小說,比目前大家稱為「台灣文學之父」的賴和的第一篇小說更早。下面討論幾本從南台灣出版、南台灣 的歐美醫師編輯跟醫學及語言有關的幾本書,對醫學、對語言都很有意義。筆者已寫過兩篇文章介紹戴仁壽醫生的小文(註4,5),他對台灣的醫療以及痲瘋病人 的照顧貢獻良多,不過很少人知道他對語言的貢獻。

戴仁壽醫師與台灣醫學語言
戴仁壽醫師在台南的新樓病院工作時期,為了想提升看護 及助手的醫療常識及水準,後來又想統一醫學及護理的語言術語,也為了訓練本地的醫護人才需要教科書,於是在繁重的工作期間,編纂了一部用羅馬拼音字書寫 Holo台語的護理教科書《內外科看護學(The Principles and Practice of Nursing)》(註6)(圖2,3)。

這 本書除了羅馬拼音字外,有少許漢字及英文註解,有很多插圖。他耗時費力地收集、整理,並參考英國、加拿大、中國及日本等出版的護理手冊及教科書。戴醫師這 本書於1917年10月5日刊行,是台灣第一本用Holo台語撰寫有關醫學或護理的教科書,更是第一本用羅馬拼音字書寫有關科學的書。

其 實這本書不只護理界,醫界也需要一本適用的書。在那個時代,不懂漢字,透過羅馬拼音字,就可學習醫療、護理或科學,的確很有意義。那時候(1917年左 右)在台南當看護婦(護士)的人,學習羅馬拼音字比學漢字或日文更容易。那時台灣醫學校成立已快二十年,在中南部的教會醫院如新樓及彰化基督教醫院,仍有 以學徒方式來養成醫師,這本書對那些學醫的學徒(見習生),一樣很有幫助、影響,對醫學教育貢獻很大。

《內外科看護學》用羅馬拼音字撰寫,有些名詞會加上漢字,書中有很多插圖(圖3)。全書主要分四部分:解剖生理學、普通看護學、外科看護學及內科看護學,總共675頁,內容很豐富。在當時而言,不只從事看護學(護理)的人或醫學學徒,對其他醫護人員也是很重要的參考書。

許 多醫學專有名詞的翻譯,尤其困難。 他來台灣才幾年,本地語言雖已十分熟練,仍須早些來台的宣教師幫助。他參考了Mrs.Bayard Lyon翻譯的中文本(註7)、日本Dr.Onda的字典及高似蘭(P. B. Cousland,1860-1930)編撰的英漢《醫學辭匯》(Lexicon of Medical Terms)為標準。許多專業名詞,他反覆對照後,才定稿完成。陳大鑼出力最多,最後由陳先生作多次校稿而成;陳大鑼還到日本橫濱做校對工作(註 3,6,7,8)。

戴夫人是護士,以專業知識用心閱讀全稿修正。1917年10月5日,在日本橫濱市福音印刷合資會社印刷完成,10月8 日由台南新樓冊房發行(註3,6,7,8)。當時不只是當地的醫界及護理界使用,外籍宣教師也都人手一冊。彰化基督教醫院院院史館收集的幾本,就是由外籍 宣教師使用後留下來的。這是他們的字典,是他們與病人溝通找詞彙的最佳工具。筆者手上有一套兩本的影印本,這套是1990年代時,有幾位熱心研究羅馬拼音 字書寫台灣語言的人士所影印的(註6)。

安彼得醫生與白話字醫書
早期的歐美醫生訓練了一些「學徒」當助手,也因此訓練了不少醫務人員,可說是最早期的醫學教育。安彼得醫生1878年來台灣後,更擴充了學徒訓練制度,並使之較制度化。他訓練了不少見習生,他們不只臨床上見習,也要上課,還請秀才林燕臣教授漢文醫書的課(註9)。

從 《台灣府城教會報》刊登招收見習生的消息,略可看出見習生的一些訓練方式。十八歲以上懂白話字(羅馬拼音字)是必須的條件,見習約須四年。白話字是必須的 條件,而漢文只要略知即可。從周瑞醫師的《限地醫生-周瑞醫師傳記》中可知,學徒式的醫學教育更制度化(註10)。他受訓練期間比上述《台灣府城教會報》 的報導較晚些。

最近注意到《限地醫生》最後一部分的醫療文物的圖片中,列出課本之一的《Sin-The Li e Tsong Lūn》(身體理的總論),看封面及列出的兩頁,是用白話字寫的,很像是翻譯的解剖學講義。看來比《內外科看護學》更早出現,很可能只是給見習生的講義, 並沒有正式出版。

黃茂卿著作的〈太平境馬雅各紀念教會90年史〉一文中提到,林燕臣「幫忙安彼得醫生翻譯醫學書籍」(註11),但未列出 這典故的出處,而前面提到白話字的《Sin-The Li e Tsong Lūn》(身體理的總論)醫書,可能就是林燕臣幫安彼得翻譯的醫書。我到目前還沒找到這本白話字寫的書,希望以後能找到更多資料。1906-1911年是 周前輩在新樓及打狗醫院,接受安彼得、蘭大衛及馬雅各二世訓練時的年度(註10),所以這課本應該比《內外科看護學》更早出現。
《Sin-The Li e Tsong Lūn》很可能是第一本在台灣發行的Holo台文醫書。有可能是林燕臣自漢文翻譯的醫書,或安彼得醫生口述由林燕臣用白話字寫下,當然仍可能由安彼得醫生自己寫,因為1898年時,安彼得醫生已來台二十年,福老台語已經非常熟練。

中南部長老教會醫館的藥典手冊

在彰化基督教醫院院史的《蘭大衛醫生與百年醫療宣教史》(註12)書中,我看到《藥局的藥品及備藥》一書於1922年出版。這本是台南與彰化兩家長老教會醫館的共用藥方集,由當時的馬雅各二世、蘭大衛以及周惠燐(or潾)三位醫師共同編輯。

《藥 局的藥品及備藥》一書是採用羅馬拼音的白話字,並附加英文撰寫而成,是一本攜帶方便的袖珍型書籍(圖6),使用者可放於口帶內,隨時可翻閱這本「醫師常用 處方集」。據說這本藥典記錄了當時藥物學的發展、醫療背景、醫師用藥習慣等,還有相關醫學常識,並記載有關眼科、外科的知識,消毒方法、顯微鏡檢查法等, 可惜我尚未看到原書。

討論及結語
不論從台灣醫學史、台灣語言史或基督教傳教史等各種角度來看,早期外國宣教師們使用的羅馬拼音字,不但是他們最方便學習台灣語言的工具,對台灣的基督教傳教、台灣醫學及護理的現代化,甚至可說對台灣現代化都有貢獻,是醫療宣教師對台灣多方面的貢獻之一。
羅馬拼音字很有效地促進歐美人士或歐美宣教師對台灣的瞭解,而且用羅馬拼音字來當作教育的文字,在一般教育還不普及的年代,對台灣人也很有效,透過羅馬拼音字來學習各種新知,有利於促使台灣醫學的現代化。何況教會公報還提供資訊,提供發表寫作的工具及園地。
現在大家非常習慣用漢字,有了漢字的包袱,學習羅馬拼音的語言文字,反而比較困難。不懂漢字的外國人,以及上述的前輩,甚至在美國的台灣人第二代,學習羅馬拼音的語言文字反較容易,這也值得大家多來探討的題材。
上 面曾提到賴永祥教授說過,白話字的《教會公報》「對研究台語文的人而言,確實是寶庫」。在網路上就有一網站,「台灣白話字文獻館」,網 圵:http://www.tcll.ntnu.edu.tw/pojbh/script/artical-dta349p.htm,有興趣的人可以去看 看。(註13)

非常感謝賴永祥教授及各醫院出版的院史或各種出版物(包括網路資訊)供給許多資料及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