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偕牧師的探險(2)--1872年從新港社去賽夏族區
朱真一 St. Louis大學及Glennon樞機主教兒童醫院小兒科
前言:
這系列開始討論馬偕牧師的探險故事,探討一些19世紀後期北台灣的歷史典故,及強調馬偕的探險精神。這裡的報導不是查詢第一手資料而來,主要是看書尤其賴永祥教授的《教會史話》後,覺得很有趣,再多找些資料寫的讀書報告。
上章談過,因為討論主要在19世紀最後約30年,馬偕去探險的地方,早都有台灣的先民居住,當然最早的是南島語族。不同於上章馬偕的北方三小島之旅1,這章討論較多原住民。那時較平地的「平埔蕃」不少已漢化成「漢人」,或因家園已被侵佔而離開,到較高的山腳下,還有住高山的原住民,當時的文獻仍稱生蕃。這裡用所謂的「蕃」,是引用原書的寫法。
馬偕牧師可說是台灣19世紀後期,台灣跟國際交流最重要的門窗。直接地或間接地,很多外國人到台灣訪問、探險、或研究,先找馬偕請教,有時馬偕還跟那些探險家同行,不少由探險家角度來寫馬偕的探險精神格外有趣。
巴克船長及馬偕賽夏社區行
馬偕的「自傳」2,3及日記4,都記載過,他於1872年12月30日與巴克船長(Bonham Ward Bax)由新港社民陪同進入賽夏族區,而於1月1日返新港。巴克船長是英艦侏儒號(H.M.S. Dwarf)的船長。這侏儒號用現代術語就是英國的「間諜」船,偶而也兼參與軍事活動的「軍」艦。1870年代在遠東活躍地「探險」,1875年巴克還出版過書《東方海域(The Eastern Seas;
Being a Narrative Of the H. M. S. Dwarf in China, Japan and Formosa) 》(圖1),我還沒去找書,以下資料來自賴永祥教授的文章5。
侏儒艦曾多次訪問台灣。1871年11月27日侏儒號首次造訪打狗(Takao,即高雄),船長巴克那次的訪問就見到宣教師多人如李庥(Rev.
Hugh﹒Ritchie)、甘為霖(Rev. William
Campbell)及馬偕,以後巴克就一直跟宣教師們維持友好的關係。馬偕牧師那時剛到台灣,仍住在打狗附近,馬偕在1872年1月28日見到巴克,馬偕日記還說那天在侏儒號船上做禮拜。
後來(三月)馬偕轉到淡水後,日記多次提到巴克,侏儒號於1872年9月22日、11月4日及12月20日幾次到淡水,馬偕及船長巴克互相拜訪,船長及船員有時還去參加馬偕為當地民眾用當地語言的禮拜。
12月26日馬偕上船訪問巴克,約巴克一起徒步南下,當晚先宿於中壢而於27日到竹塹(新竹)28日到新港社。19世紀的新港社是平埔族道卡斯人的社區。一文說在今苗栗縣後龍鎮的豐富﹐舊名北勢,另一文說,在今後龍鎮新港里,可能是同一地方,時代不同名稱有異。現後龍鎮的資料6,已無新港里,該鎮網站地圖上有新港區,區內有數里,包括豐富里,下章再來討論。
1872年12月30日馬偕及巴克船長由新港社民陪同進入深山,社民要與賽夏族人簽約。去現在苗栗獅潭地帶,目前主要是客家人居住。據1998年的報導7,獅潭還有約百人的賽夏部落。1873年1月1日晚折回新港社,巴克患了瘧疾,1月2日須雇轎代步,船長才能回到淡水。以後讀巴克上述的書後,再來詳報巴克的報導。。
1872年從新港社前往賽夏社區2,8-10
以下根據賴教授《教會史話》的幾篇文章8-10,賴教授的資料主要靠馬偕的日記4及馬偕的「自傳」2,3。這裡的簡單介紹,改寫或有些直接引用,加上別處看到的資訊7,補充賴文沒寫到的地方。主要想強調馬偕的探險精神,當時的訪問的困難及危險。這一段故事,主要寫在馬偕傳記的第27章「生蕃的生活與習俗」2,3。
12月30日馬階及巴克船長,跟30多位平埔族的社民一起進入山區,相當辛苦地爬山涉河,來到一座高山山麓,那裡有水,就地起火燒午飯吃。隨後再進入森林裡,日落時爬到三千五百呎高的地方,從高處俯瞰,景色幽美。此地已離開漢人居域甚遠,也置身已不是平埔族的境界了,盡是茅草、樹林、懸崖、岩壁的環境中。
馬偕的自傳寫得很明白,路程困難重重,他寫:「因為山很陡峭,又野樹雜草叢生,在前頭帶路的人,就必須邊走邊用長刀斬雜草野枝。因為爬上去實在太難了,就連『最有辦法的人也得停下來喘喘氣』。----我們若要z再更深入,就得冒生命的危險。」還說連新港社的頭目也體力不支而「倒」了,他說的「生命危險」從以後的文章看來,主要還是怕被誤為敵方的入侵者而遭殺害2,3,下面也會談到習俗或觀念不同可能帶來危險。
後來到一座山的峰頂,齊聲呼喊,在山下的賽夏族人回應一聲後,他們就提著刀、背弓箭、拿標拿槍爬上山巔來,馬偕一批人往山下會合。顯然兩族語言不通,新港社民須用手勢和他們交談,他們准許馬偕一批人進入,但他們緊跟在後。進入是今苗栗縣的獅潭地區,訪問的原住民即賽夏族。
去賽夏部落的路程2,8-10
馬偕日記說進入賽夏族境界後,還見到了黥面的婦女及小孩,有些面帶笑容,有些則怒目相視,天黑時見到百餘人的一群。他們打手勢准我們過去,到了山下,又碰到一批社民蹲坐在一起。因為流汗、疲勞且餓,沒有房子可住,只好就地起火露宿。平埔社民則採集茅草搭成一間草寮。吃過飯後大家圍住火堆烤火、唱歌。賽夏族的頭目一直在監視,當馬偕等人到草寮裡睡覺時,賽夏社民分作幾團圍住火堆。夜晚寒冷以致不能入眠,仔細一看,賽夏人警覺性很高,都未睡,好像站崗的哨兵一樣。
12月31日,商請一位頭目及其子帶領我們參觀他們的部落。一行30餘人跟著他們走。一路盡是茅草、密林、崎嶇難行,且天氣寒冷。走了不久,覺得好像一直在繞著圈子走,而懷疑起來。到了一個地方,頭目停止前進,說有漢人住在前面的茅屋裡,想包圍茅屋,殺害漢人。
聽了那頭目這樣說,馬偕一行人極為憤怒,因為那頭目並沒有遵行談妥的條件。馬偕跟他們說,從老遠地方來,誠心誠意要訪問您們,卻要我們幫忙殺害別人。於是找了「番割」(貿易仲間人)來擔任翻譯,嚴厲地責備頭目不誠實,想欺騙我們,彼此討論一番,後來頭目認錯了。頭目就帶領一行人走差不多相反方向的另一條路,進入較密的山林,再往上爬到另一個山嶺。頭目叫大家靜默不要出聲,他自己則大聲喊叫,等有回應後,就領一批人走下山,再爬上另一山嶺到了部落。
賽夏族部落內的交流2,8-10
那裡有幾百個社民,有男有女有小孩,也有狗在吠叫,非常噪雜。跟著嚮導再走一段,到了在山頂的另一部落。接著聽到不多遠的地方有歡呼大叫的聲音,有人提著一個仍滴血的漢人的頭回來,社民歡呼迎接。曾領過奎寧的一些瘧疾病患出來見到馬偕一批人,狀至親切。社民的房子是用竹搭建的,屋簷下掛有許多人頭及辮髮,這些都是他們的勝利品,獲自居住於境界附近的漢人。
後來到另一個部落,大約有五百個人在那裡。他們看起來很友善,跟馬偕及巴克說我們是親戚,用手拍拍馬偕等人的胸膊。馬偕送給他們一些禮物,經由「番割」的翻譯,傳了福音,新港社民則一起吟詩,當然這裡不曾有人傳教過,沒人聽過福音。
1873年1月1日(禮拜三),滿山籠罩在黑雲裡,豪雨斜劈而下,但必須離開此地,大家都用樹葉遮頭也遮行李,走下濕滑山坡,好幾次跌倒再爬起,全身都濕透了。雨一直下個不停,穿越茅草叢,有時邊走邊吟詩,晚上回到新港,巴克船長病倒了。
馬偕對經過路程的景色﹐不同的居民如漢人、平埔族及賽夏族的生活環境、活動及各族間的互動或敵對關係著墨不少,又寫得很有趣。那章寫一般原住民的居住環境、生活及習俗。這是馬偕第一次跟深山原住民的接觸,以後更多機會到原住民區去拜訪。
馬偕把這次的探訪寫在自傳談「習俗」那章,馬偕說他看到原住民的房字很特別有趣,拿筆來素描時,原住民很生氣,拿出刀來狀似要加害馬偕。馬偕那章就說因為犯了禁忌,賽夏人很忌諱被拍照或畫畫,會把精髓取過來,這樣可能對畫畫者有利而對他們有害。馬偕意識到不對勁,趕緊收起來,若繼續畫下去,馬偕以後才知道,可能沒一個人可以活著離開回去。這也是探險的危險處,習俗不同的誤會。
巴克船長的回程後的記載
和馬偕同行的巴克船長,在上述他所寫的《東方海域》對此行也詳述,賴教授的《教會史話》也有文簡述10。上章提到劉克襄的書《橫越福爾摩沙-外國人在台灣的旅行》11,巴克寫得更詳細報導。巴克從淡水一路都寫,比馬偕「自傳」中主要寫「生蕃的生活與習俗」不同。大概觀點不同,而且寫的時間不同(出版時間上差20年),巴克寫得相當不一樣。以後看原書後,再詳細來寫巴克的「探險行」。馬偕1872年3
月剛來淡水,也曾徒步走到台灣中部。
不過下段略談新港社民為何有賽夏行,及上幾節沒報導的回程情況。1873年1月1日,新港的平埔族人和賽夏族簽約,從賽夏社民購買了一大片山谷,計劃要帶族人來蓋屋,開墾土地。歡迎一位漢人傳教者和平埔族人住在一起,賽夏人民似乎沒有自己的宗教。漢人過去一直試圖侵入這地區,賽夏人的部落間及與泰雅族彼此不斷地爭鬥,無力拒漢人入侵,遂決意售給平埔族人,覺得總比被漢人掠取好。賽夏人也向馬偕和巴克保證,歡迎外國人來訪,尤其英國女王的子民。
那時這裡的部落和隔鄰的部落,正在交戰狀態,無法供應嚮導,所以從這裡要前往東部是不可能。這隔鄰的部落,從另文是指泰雅族7,獅潭地帶賽夏及泰雅族之間,經常敵對爭執。新港社的平埔族人完成簽約後,急著要回去,大家只好跟著折返。書上還提及,平埔族人和賽夏族間的合約,後來卻以悲劇收場。平埔社人前往山谷建立一個村子,開墾土地。一位漢人傳道師和二位信徒也前往,通往新社的道路也開闢了,馬偕以後去訪問幾次。
事情似乎進行得十分順利,但經過一段時日,由於一件小誤會使新港社人和賽夏族人之間起衝突。在通往新港社的路上三名漢人失蹤了,經搜查後發現屍體橫臥在疆界,而不見其頭顱,大家相信是被賽夏族人所狙殺,平埔族人遂恐懼起來,紛紛放棄新開地而回到新港社。馬偕以後訪問這些地區幾次,下章再來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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