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0、70年代南台灣的族群問題

1860、70年代南台灣的族群問題            1.  前言及必麒麟/馬雅各的經驗  

朱真一

St. Louis大學及Glennon 樞機主教兒童醫院小兒科

前言

最近有機會回台灣，看來苗栗地帶旅遊業發達，兩個星期內，坐遊覽車去了苗栗地區兩次。苗栗旅遊地帶大都是靠山的客家庄，每次導遊都很喜歡講些的有關族群的題材，尤其客家及原住民的典故。有客家庄及原住民社區的縣市，當然不限桃竹苗及高屏地區。我以前寫過有關南部的醫療史中，第一及第二位來台的英國醫師，有些對台灣族群有關的文獻留存，都提到客家及原住民。這裡再來討論他們的族群經驗及看法。

以前在本刊寫過不少有關馬雅各醫生（Dr. James Laidlaw Maxwell ）（註1,2;圖1），及萬巴德（Dr. Patrick Manson）的文章（註3；圖2）他們為高雄及台南地區的民眾提供醫療服務。

台灣府海關的必麒麟（William A. Pickering）首先告訴馬雅各，平埔族人對歐美人相當友好，於是他們一起去拜訪，必麒麟的書Pioneering in Formosa: Recollection of adventures among Mandarins, Wreckers, & Head-Hunting Savages（註4；圖3），內有章談他們1865年11月的拜訪及旅行。根據《台灣醫療宣教之父—馬雅各醫生傳》（圖4），幾年後(1871年)，馬雅各醫生與英國攝影師John Thomson先生也去拜訪過平埔族（註5）。Thomson的書談到並刊出那次拜訪問的相片，可惜沒找到此書。馬雅各當然不只這兩次跟平埔族來往而已。

更有趣的是第二位來台的歐美醫師的萬巴德醫生自己寫了一文，回憶台灣的生活及旅遊經驗（註6）。文中有非常動人的描述，他以親身的體驗，報導對台灣族群的觀察、看法及感慨。約140年後來看，仍有讓人「身入其境」的感覺。我在另文曾報導過他的這篇文章（註7），這裡再整理有關台灣族群的部份。

必麒麟邀請馬雅各去平埔族部落

1865年11月，馬雅各醫生與必麒麟先生往台南東北山區（現在的新市、崗仔林一帶）去拜訪Siraya（西拉雅）平埔族人。我在《成大醫訊》曾寫過他們那次的訪問，這裡再補充些以前沒談到的部分。順便一提，必麒麟的書Pioneering in Formosa（註6）有吳明遠的譯本，稱為《老台灣》，是台灣銀行刊的「台灣研究叢刊」第60號，1959年出版，我沒找到，只看找到的英文版（註4；圖3）。

最近看到另一文提到必麒麟為何邀請馬雅各去平埔族部落，文中討論不少族群關係的問題（註8）。此兩段不知是否根據吳明遠的譯本，英文版不太一樣，全錄於下：

「1865年秋天我還在海關任職時曾經拜訪位於台灣府北方10哩處的新港社，在此我看見了一古老平埔族部落，它存在的時間可以追溯至荷蘭統治的時代，新港曾經被那些仁慈的開拓者當成主要的宣教據點，如今的村落也住有當時原住民的子孫，然而這些平埔番的穿戴與中國人相同，並已忘記他們的古老語言了。本村落的頭目是平埔番，是一個小官員因為曾經參與平定太平天國而獲有官職，他由中國帶回來一件戰利品，那就是他藉著箭和弓所擄獲的裹著小腳的中國太太，我和他成為好友，在言談間他告訴我他族人大部份移往內山，他們散居各處甚至最遠處可達遙遠的東部海岸...。

英國長老教會的醫療宣教師馬雅各醫生是我的朋友，他們剛被無知且懷有偏見的居民趕出台灣府，並且被限制只能在打狗港區傳教，當他聽到我的探險計畫後表達希望與我同行，因為他想心思較為單純的原住民比起那些自滿驕傲的漢人更容易接受福音，我竭誠歡迎馬雅各醫師的同行，不只他的人品的高超，同時也是因為他在解熱和眼科方面的醫術卓越廣受推崇。而這種醫療能力一定會讓心思單純的原住民看成是神奇的力量。」

必麒麟寫的訪問報導（註6,9,10）

以下節錄都源自必麒麟的書（註6），有些直接引用（抄）自賴永祥教授在《教會史話》的兩篇文章，在「賴永祥長老史料庫」網站上可找到（註9,10），如上所述，這些地方的平埔族都已漢化了，但仍願稱自己為「番人」，不少是荷蘭佔據時代就有的村莊，荷蘭人離開兩百年後的平埔族人，還認為必麒麟馬雅各他們是「紅毛親戚」而熱情地款待。

必麒麟及馬雅各帶著僕人和3名苦力，攜帶糧食、藥品進入山區。抵崗仔林受到頭目歡迎。這位頭目對清政府負責社務，是族裏優秀的代表人物。必麒麟說那頭目坦白淳樸，並無上述新港小官員具有的那些世故觀念。社民自稱為番，老人還懂些祖先所說的語言。必麒麟說平埔族尊崇早時的荷蘭殖民者，因而對於所有白種人有好感。說白人是親戚，不屬於那些邪惡的剃頭人（指漢人），看到「紅毛親戚」很歡喜。必麒麟及馬雅各聽社民尤其由老婦所說，令他們非常感動。

馬醫生替他們治療瘧疾等疾病，停留兩天之後，再動身出發。路經一個客家人的村落「南庄」，傍晚到達芎蕉腳。此地社民說他們一面不安於客家人的壓迫，一面又苦於對抗那些獵取人頭的部落，晚飯之後社民唱了些本族的歌曲。馬醫生診治病人，翌日再踏上征途，嚮遵暗示隨時都會遇獵人頭的番人，但終於平安地來到荖濃，受到頭目的歡迎。

馬醫生就在鄰近村莊診治病患外，隔日適逢禮拜天，他就順便傳教。必麒麟說馬醫生用中國話，在當時的台灣所謂的中國話就是福老（Holo）話來講道。1865年11月，馬雅各來台才半年，他用在廈門待了一年多時學的廈門音福老話。

當時排灣族在另一個村莊，聽到馬醫生在荖濃診治病人的消息，特地派人請馬醫生去治療頭目的疾病，頭目的兒子是養子，本是漢人，幼年時被頭目救出來，懂中國(指福老)話。他們抵達時，也得到最好的款待，有乾鹿肉和煮玉蜀黍。必麒麟看到排灣族的住屋，有些用頭蓋骨及辮子來裝飾。他數一數辮子共有18個，就是有18個漢人受害於他們。

訪問另一個蕃社米郎時，碰到另一群獵人頭的原住民班加社人，但他們對馬雅各及必麒麟兩人很友好。不久隨後馬必兩人及僕人們，取道原路，經荖濃、芎蕉腳等地，而平安地回到台灣府。在他的書上必麒麟說與馬雅各醫生同行，很受原住民的歡迎。治療原住民的瘧疾、熱病及眼疾，可說像奇蹟一樣。

這次原住民區的旅行，使馬醫生對平埔族有深刻印象。感受他們可接納、友好及歡迎之意，使他日後積極向平埔族及「生番」(排灣族原住民)傳教。陪同馬雅各去原住民區的必麒麟對馬雅各的醫術印象深刻，啟導他日後積極向平埔族傳教的意念。對所謂「生番」的短暫接觸，也使他感覺友好應該可相處。

馬雅各另外的經驗

上述的旅行經驗開啟了基督教長老會向平埔族人的多方接觸，有很好的傳教結果。不但附近的西拉雅，更北部的洪雅(Hoanya)的平埔族，馬雅各的名聲甚至傳到中部巴宰 (Pazeh) 族。主要仍因醫術好，容易地接觸各平埔族及更山區的原住民（註1,5,9-11）。

他的醫療助手中據說有位平埔族的婦女，當然這婦女又可擔任她族人及馬雅各的聯繫(註5)。另外一次的原住民經驗，1870年2位大社(台中豐員附近)青年受雇於必麒麟，當他們前往府城時，必麒麟帶他們去參觀醫館，知道馬醫生醫術高明。同年烏牛欄社頭目開山武干打獵時受傷，慕馬醫生名，前往府城就醫，開啟了中部平埔族的醫療傳道。

另一跟原住民交往有關的典故必須一提，他去平埔族地區時，看到用荷蘭時代平埔族羅馬字語言書寫的契約。開啟他用羅馬字來寫聖經的想法，對提倡台灣語文發展很有貢獻，我已寫過不再詳述（註12）。

（因版權問題，沒圖。文長，下章萬巴德的經驗再幾天post；再下章Thomsom/馬雅各的經驗找資料中，再幾個月才會完成）

參考文獻

1. 朱真一：  第一位來台灣服務的歐美醫師（2）：馬雅各醫生。成大醫訊。2011；22；21（1）：40-45。
2. 朱真一：再談馬雅各醫生來台日期。成大醫訊。2010；21（2）：80。
3. 朱真一：肺吸蟲症與台南。成大醫訊。2009；20（1）：62-65。
4. Pickering WA: Pioneering in Formosa: Recollection of adventures among Mandarins, Wreckers, & Head-Hunting Savages. London, Hurst and Blackett Limited, 1898: 98
5.  潘稀祺(打必里。大宇)：台灣醫療宣教之父—馬雅各醫生傳。台南，新樓醫院，2004。
6.  A former resident (Manson P): A gossip about Formosa. The China Review. 1873; 2: 40-47.
7. 朱真一：談Dr. Patrick Manson對台灣及醫學教育的看法。In 朱真一：從醫界看早期台灣與歐美的交流(一)。台北市，望春風出版社。2007：193-201。
8. 林昌華：馬雅各醫生 。台灣原住民族歷史語言文化大辭典。網站「賴永祥長老史料庫」http://www.laijohn.com/archives/pm/Maxwell,JL/brief/ppz/Lim,Choa.htm
9. 賴永祥：馬雅各初訪平埔社。在「賴永祥長老史料庫」的教會史話。http://www.laijohn.com/ (2012.11.25)
10. 賴永祥：紅毛親戚。在「賴永祥長老史料庫」的教會史話。http://www.laijohn.com/ (2012.11.25)

11. 朱真一：第一位來台灣服務的歐美醫師：Dr. James L. Maxwell(馬雅各)醫 生。台灣醫界。2009 ; 52 : 37-42。
12. 朱真一：歐美醫師與台灣語言。台灣醫界。2008；51: 493-4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