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和前輩120歲生日回顧(3) : 入祀、逐出、復入忠烈祠

賴和前輩120歲生日回顧(3) :

入祀、逐出、復入忠烈祠

朱真一

前言

5月28日是賴和前輩(1894-1943)120歲的生日，找出賴和的作品及以及有關資料，再回顧及討論賴和前輩。今日台灣危機及亂象之際，重新溫習賴和很有意義，上兩文討論賴和作品及有關文獻已及他最重要的抗議、本土及創新的精神。第三章來討論以前提到過，為何他會入祀忠烈祠，但7年後被逐出，又於26年後平反，恢復入祀。

討論台灣本土意識人物中，賴和是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不只是所謂綠營人士，藍、紅陣營也經常討論賴和。台灣歷史人物中，極少有綠、藍、紅營都認同的人物，另一位有同樣程度三營都讚揚的是楊逵先生（1906－1985）。兩人在日據時代都曾因反日的社會/政治運動入獄，楊逵日據時代，進出牢獄10次，被關共45天，戰後入獄則坐牢12年。

賴和不幸於1943年去世，上文談賴和的抗議精神時就說，他若多活二、三十年，他很可能跟楊逵一樣入獄。林松源有篇文章〈幸虧賴和早死兩年〉就是這樣的想法。顯然台灣的「中華民國」政府，對已逝世的賴和前輩仍要判「刑」，把賴和逐出忠烈祠來判他跟楊逵一樣有「思想問題」的「罪」。

1984年有兩本小冊子，一由紀念賴和先生九十冥誕籌備會出版的《賴和先生平反紀念集》，另一是《忠烈祠李的大文豪賴和先生》，此文主要依此兩小冊來討論賴和跟忠烈祠的關聯。

入祀及逐出

以下主要根據王曉波在上述第一本小冊子《賴和先生平反紀念集》中寫平反經過之文，原載《文季》1984年1月，沒去詳查其他人的資訊。戰後地方人士提議報請中央表揚賴和前輩，1951年4月14日由當時內政部發佈褒揚令，彰化縣依此公文，把賴和先生入祀忠烈祠，但是1958年被逐出。

為何被趕出去，因為彰化縣政府，接到省政府的公文稱翁澤生、洪朝宗、王敏川、洪朝生、賴和五人是「臺共匪幹」，縣長陳錫卿遵照省政府之令，將「臺共匪幹」賴和及王敏川兩人牌位，自彰化的忠烈祠撤除。據黃師樵生前告訴王曉波，前省文獻委員會主委林衡道自己跟黃師樵說，在一次最高當局召見時，言及前台共份子也入祀忠烈祠。因為是向「最高當局」報告，最可能因此導致省政府送上述公文，到各縣市政府而撤除牌位。

另外王曉波1983年訪問王詩琅先生時，王詩琅也有類似的說法。王詩琅曾編寫《台灣省通志》時，他將賴和列入，遭到林衡道的極力阻止而未果。到底林衡道有沒有如此做，王曉波沒去跟林衡道求證。1983年 11月在《文季》雜誌上登出上述王曉波報導之文，下一期的該雜誌(1984年1月出版)，王曉波說林衡道應有答辯及澄清的權利，到4月上述兩小冊子出版時，以及最近上網去查，都沒找到林衡道的答辯。

平反過程

因為被稱「臺共匪幹」，顯然這是大家懼怕及敏感的指控，賴和被逐出忠烈祠後，不但沒人敢聲援，各種媒體也沒人講，只彰化在地人及親友知道。一直到18年後的1976年，依據上述王曉波文，1976年梁德民(景峰)才於〈賴和是誰?〉一文中提到「賴和進了忠烈祠還會被開除」一事，梁文登於《夏潮》1976年9月，因為該刊同時重刊幾篇賴和文。

此回顧系列第一文提到，1979年由李南衡主編出版社的《賴和先生全集》，差一點被列為禁書，現在再看那全集，實在很難想像全集中的哪部分有問題，值得考慮查禁。這全集中，最後部份「賴和先生，我們永遠懷念您」共15篇，除上述梁文外，只另一篇由賴和的孫子賴悅顏寫的文章提到賴和被逐出忠烈祠。可能因全集出版，導致忠烈祠被逐出的事件得到平反。

因聽說李南衡的全集可能被列為禁書。王曉波在當年(1979年)的《台灣時報》，寫兩文有關賴和的文章，接著鄭學稼及尉天驄也寫文章回應。根據王曉波之文，上述諸文都沒人「敢」提平反賴和被逐出忠烈祠一事，討論很多並主張「立新墓碑，改昭和年號為國號」。王曉波則說「『重為賴和先生立新墓碑』是緯言『平反』實為賴和先生平反之義」。

請看賴和的墓碑及墓誌，墓誌文的年號用「明治、大正、昭和」，現在不能瞭解王文中所說為何主張立新墓碑改年號，「實為平反之義」。很可能那時大家心中仍有「警總」，不敢談平反有「思想問題」的賴和前輩，大談改日本天皇年號應該很安全。

當年年底(1979年11月20日)， 終於有政界人士出面，當時彰化出身的立委黃順興向行政院提出質詢，請查明答覆賴和牌位被移出忠烈祠一事。內政部於1980年2月12日的答覆，仍說已查明賴和屬於左派，依法不能入祀。顯然這頂「紅帽子」太重，不容易移動。

再等到1983年賴和故友之子李篤恭寫一回憶賴和之文，登於《中華雜誌》上，同一期，王曉波也寫了篇文章，請平反忠烈祠牌位被移出一事。1893年8月19日，侯立朝幫忙把這兩文及其他人的文章，轉陳內政部部長林洋港。接著於10月18日又繼續寄李篤恭的陳情文及更多賴和的資料給內政部。終於在1984年1月19日，內政部給侯力朝一公函，平反了賴和先生被逐除忠烈祠一事。說賴和「確曾蒙冤屬實」，要「恢復入祀忠烈祠」。

  

平反講演會及「思想有問題」

1984年2月12日在耕莘文教院，舉辦「慶賀賴和先生平反講演會」，上述提到的兩本小冊子都是1984年4月25日出版，主要是有關這次平反講演會的紀念集。書上說有5百餘人參加。主要仍是文教界人士，大學教授、作家、歷史學者、政界及家屬。若用目前的說法，可說是藍綠大結合。那兩本文集的內容，重點略不同或有刪減，是否因為藍綠的意識形態?不過所謂的綠、藍，1984年可能沒那麼分明或角度不同。王曉波文中就看到，有人呼籲「希望反鄉土文學家們改變立場和鄉土文學家們合作」。

兩本文集寫文章或文內提到的人物，不少已過世。從這兩本小冊子就可看出王曉波在平反的活動中，扮一重要的角色。那時他還說他自己都被視為「思想有問題」，又如何能為台灣先賢白謗辯誣呢?其實不必紅帽子，稍跟黨國的教條不同，就會「思想有問題」。以後會再討論，讀賴和文獻時，看到有位作者說，當年心中有「小警總」，下筆很謹慎。相信有這類感觸的人不會少，可見白色恐怖深入多方面及多層次，思想箝制為害之大之深。

結語及更多感觸

寫完初稿，看到本刊6月10日專欄余杰的〈「殷門」敗類王曉波〉一文，想不到那文中說「如今，物換星移，王曉波卻認為，在歷史課程中講述白色恐怖是一件讓他感到“很煩”的事情。」以及「終於坐實了昔日國民黨強加給他的『爲匪宣傳』的罪名」。感觸更多，自己因寫儒教產生太多鄉愿或偽君子的感言，因此「思想有問題」，差一點被班導師送去警總，這白色恐怖的可怕，現在回想仍會不寒而慄，曾寫一文刊於《台灣文學評論》，有人看到登上他的網站。(http://www.aaapoe.net/Taiwan/HCHS-ZhuZhen/ZhuZhen-ThoughtProb-v10n2s.pdf)。

重溫賴和前輩的作品及有關的文獻，覺得在台灣這關鍵時機，越去探討越有意義。發現很多很值得多加討論的題材。為何綠、藍、紅三營，賴和都是英雄，現在藍、紅已不太能分了。相信多回顧賴和文獻，對台灣會越有益。順便一題，賴和孫賴悅顏先生來信說，賴和墓雖修繕，墓誌文沒任何更改，仍保存歷史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