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台灣的醫界故事(台北市醫師公會會刊2013年5月刊登有圖片)
馬偕的〈最後的住家〉(2)--不同版本
朱真一 St. Louis大學及Glennon樞機主教兒童醫院小兒科
前言
上章從鄭智仁醫師作曲〈最後的住家〉的錄影帶,討論不少有關的題材,如Holo台語詩/歌詞的詞、字稍不同處,尤其有關「住家」與「khiā 家」。目前通行的英文詩可能改寫自馬偕的傳記,傳記又可能改寫自馬偕的原詩作。討論台語版的詩/歌詞,使用稍不同的漢字及另一漢羅文體的版本。
再進一步去探討時,發現還有其他不同Holo台語版本,也有不同的華語翻譯版本。華語版翻譯自上述不同的英文版本及台語版外,也有從日語版翻譯的。下面會討論,馬偕的英文詩跟日文詩版本內容略不同。
本只想回應到底是誰及何時寫〈最後的住家〉詩/歌詞,想不到扯出很多值得討論的典故。此詩目前知道最少有兩種英文版,目前通行的英文詩
”My Final Resting Place” 是馬偕牧師原作或改寫?討論改寫時,牽連到加拿大的傳記編輯,內容不甚相同的日文版。英文、日文、華文、及Holo台語版詩/歌詞是何人、何時、何處、何場合翻譯,更有不少故事可討論。可見多元及複雜的台灣歷史文化,的確非常有趣及值得探討。
醫界關聯
馬偕牧師是台灣現代醫學發展的最重要人物之一,〈最後的住家〉詩/歌詞會跟醫界關聯最自然不過。只不過幾個月前,這首歌曲在醫界盛大場合中演唱1。去(2012)年是馬偕紀念醫院從淡水遷址台北雙連100週年,也是馬偕牧師到淡水的140週年。12月26日舉辦感恩禮拜暨紀念音樂會,馬偕醫院院長楊育正醫師致詞時指出,1912年12月26日馬偕醫院遷址到今台北中山北路現址。音樂會最後的高潮則是由馬偕人組成的合唱團合唱何嘉駒譜的曲〈最後的住家〉(圖1)。那則新聞強調在磅薄樂聲中,讓在場上千名觀眾再一次感受到馬偕對台灣的愛1。
除了馬偕醫院及上章的鄭智仁醫師外,這歌曲跟醫界還其他不少的關聯。上面提到唱何嘉駒2007年譜的曲,那是前輩蔣渭水(醫師)基金會委託何嘉駒作曲。林信男醫師很早於1996年的《醫望;Hope》雜誌上寫過〈馬偕最後的住家〉一文2,最近又重新在東門教會的網站發表3。在《醫望》1998年又找到由兩位醫界人士寫的文章,此文中看到馬偕這詩的另一版本4,提供些線索讓我再進一步去探討。
馬偕英文詩的另一版本
上次提到馬偕「自傳」的譯本《福爾摩沙紀事:馬偕台灣回憶錄》有一註解說5,目前盛行的英文詩 ”My Final Resting Place”,可能改寫自馬偕的英文傳記From Far Formosa6,第一章 ”Early years of the author ” 的第一段,從此翻譯寫成〈最後的住家〉的歌詞。鄭仰恩教授及書譯者林晚生都來函說明鄭教授寫這段註解,所以去信問鄭教授,很感謝他還請教林鴻信教授,因此翁佳音、賴永祥及林鴻信教授都來信。林俊育長老跟張富雄及伍炯豪牧師討論,林信男醫師幫忙詢問,最後從網路上找到資訊,聯絡上李昱平牧師。綜合大家提供的這些資料,寫下我學習到的「新知」,向大家請教。
鄭、翁、賴教授都提到,1932年3月8日的台北放送局(JFAK)為紀念馬偕牧師來淡水60周年,訪問他兒子偕叡廉牧師。這訪問在Presbyterian Record曾詳細刊載7,承蒙賴教授傳來此英文版。賴教授曾在《教會史話》的第506篇,寫過一短文報導電台訪問偕叡廉之事8。偕叡廉牧師說他父親在臨終前幾年,曾寫一詩表達他的心願。此英文報導中最後附上如下的詩(圖2):
For
Formosa is dear to my heart.
On that island the best of my years have been spent.
There the interest of my life has been centered.
I have to look up its lofty peaks,
On that island the best of my years have been spent.
There the interest of my life has been centered.
I have to look up its lofty peaks,
down
into its yawning chasms,
and away out on its surging sea……
And when my day of service is over
I should like to find a resting place within sound of its surf,
and under the shade of its waving bamboo.
and away out on its surging sea……
And when my day of service is over
I should like to find a resting place within sound of its surf,
and under the shade of its waving bamboo.
這是30幾年後由兒子轉述的詩,顯然跟目前台灣通行的英文詩不同。除倒數第4行最後,加「....」於sea之後,可能表示有些沒寫出來。賴教授的短文最後有華語譯詩如下:
遙遠的台灣是我心愛的地,
我有生的年獻給此地,
我人生的樂趣也都在這裡。
我人生的樂趣也都在這裡。
我喜愛眺望高峰 ,
也從雲層裂開處看地面,
也從雲層裂開處看地面,
更遠眺波濤洶湧的海洋。....
當我的事奉要結束時,
當我的事奉要結束時,
我願意找到我的歸宿所在,
在岸邊浪聲之中,
在岸邊浪聲之中,
在搖曳著的竹林蔭間!
源自1932年日文版的譯詩
1998年的《醫望》有一文〈滬尾偕醫館〉4,,作者長庚大學醫學系的蕭美君、李俊昌在文後說參考自1992年的淡水教會120周年紀念刊《春風化雨二甲子: 馬偕博士在淡水》9,此文有這詩的華語版。多謝鄭仰恩教授送給我這本120年周刊,內有此詩,只有一字不同,第三行的「樂趣」,在120周年刊用「生趣」。
我衷心所愛的台灣啊!
我把有生之年全獻給給妳
我的樂趣在此;
我的樂趣在此;
我衷心難分難捨的台灣啊!
我把有生之年全獻給給妳
我望穿雲霧看見群山,
我望穿雲霧看見群山,
我從雲中的隙口俯視大地,
遠眺波濤大海,遠眺彼方,
我好喜歡在此遠眺,
我好喜歡在此遠眺,
誠願在我奉獻生涯終了時,
在大浪拍岸的聲響中,
在那竹林搖曳的蔭影下,
找到我的歸宿……
翁佳音教授來信說,另本1972年出版的《淡水教會百周年紀念刊》,有一文自上述台北放送局於1932年訪問偕叡廉牧師的日文版翻譯10。很感謝鄭仰恩教授傳來那文(圖3),最後一段登出那首詩,文章譯者沒說自日文或英文版的詩翻譯。翁佳音教授說譯者根據一日語文章,那文收錄於1939年出版,齋藤勇編的《マツカイ博士の業蹟》11。
上述1972年百周年紀念刊的華文譯文及蕭、李文中的詩可能也依據同樣的日文版本翻譯,只是翻譯詞句不甚相同。這兩篇與賴教授在《教會史話》那文中的詩不太一樣,多出幾句及少一句。很可能日文版文章跟Prebyterian Record英文版不同,日文版顯然不是完全自Presbyterian Record英文版翻譯而來,多謝翁教授寄來該文的日文詩如下:
私の心に一番親しい遙けき台灣よ
ぉ前に私の最もよい年月を捧げた
私の人生の興味は集中された
我が心に離れ難き遙けき台灣よ
我が盛りのよき年月を捧げ
我が人生の興味をあつめ
私は雲を凌ぐ峰を瞻上げ
巨口を開けた地隙を覗き
うねつてゐる海の彼方遠くを
遙か彼方をさうして
見るのが好きだ
私の奉仕の終る時
打寄せる浪の響のうちに
戰ぐ竹林の蔭に
私の休息の場所を見付けたいものだ
Holo台語詩版本
我找到最早談到此〈最後的住家〉Holo台語詩的文章,登於1995年1月慈濟月刊,由洪淑芬所寫的一文〈徒步瘴癘大地,長眠珍愛之島--願為台灣人奉獻生命的馬偕〉12。該文的詩顯然是台灣目前盛行台語詩的刪減版,謹錄於下:
我全心所疼惜的台灣啊!
我一生的歡喜攏在此。
我心未可割離的台灣啊!
我的人生攏總獻給你。
盼望我人生的續尾站,
在大湧拍岸的響聲中,
在竹林搖動的蔭影裏,
找到一生最後的住家。
我一生的歡喜攏在此。
我心未可割離的台灣啊!
我的人生攏總獻給你。
盼望我人生的續尾站,
在大湧拍岸的響聲中,
在竹林搖動的蔭影裏,
找到一生最後的住家。
上期討論台灣目前盛行Holo台語詩/歌詞全文,在林信男於1996年8月出版的《醫望》中的一文〈馬偕最後的住家〉就提到2,林信男說摘自林鴻信所著《教理史》一書上集13,書1995年出版。最少我也查到林文華之文〈馬階之歌--最後的住家〉,登在1999年2月19日《海洋台灣》的網站14,以此詩為文主題。張瓊方在2001年5月的《光華雜誌》寫一篇長文〈情留台灣--馬偕逝世百年紀念〉15,就把「最後的住家」台語詩全部放在文章前的刊頭內。
上面談洪淑芬文章中的詩是台語詩的縮減版,雜誌1995年1月出版,她寫該文時應是更早的1994年,《教理史》應還沒出版。該書出版時,作者林鴻信教授說:「本書源起於1990-1994年,台神『教理史』授課記錄的書,是一本為初學者舖路的書,書中保留課堂對話以及發揮應用,希望能引發學習興趣。十年來,限於時局變化,部份當時的題材已經有些過時,然而並未加以更動」13。
下章會討論〈最後的住家〉的台語詩首先如何譜曲為歌,依據李昱平牧師的來信,1994年以前,在台灣神學院就普遍地流傳。洪淑芬直接或間接地從台灣神學院得到目前盛行馬偕的台語詩,刪減而列入文中。順便一提,洪淑芬該文在2006年《台灣慈善四百年》以書出版時,文章內容稍不同16,文中最後的三段,首先翻譯上章提到From
Far Formosa第一章 ”Early
years of the author ”第一段散文體的部分,又譯此詩最後幾行為華語詩結束(圖4)。
目前通行的英文詩
1932年的英文詩又如何演變成,目前通行而不太一樣的英文詩?依據鄭仰恩、林鴻信教授以及李昱平牧師來信供給很好的解釋。鄭教授說那本馬偕「自傳」是馬偕在第二次返加拿大時,將一大堆個人的資料(包括自己的筆記、觀察心得、報告書、日記、科學研究、斷簡殘篇、人物描述等)交給他的好友麥唐納(J. A. Macdonald)。麥唐納是這本書的編輯者。鄭教授認為麥唐納當時是比馬偕更出名,後來擔任加拿大第一大報《全球報(The Globe) 》的總編輯及主筆,影響深遠。麥唐納對馬偕的資料可能相當主觀地加以編輯、修整,這樣讓我們對這首詩的研究和探索增添複雜性。
鄭教授說林鴻信教授最先讀到上述電台訪問偕叡廉牧師的文章10(圖3),覺得改寫為台語詩應該很有意義。林鴻信教授來信說,他對照比較這首自日文版翻譯的詩,與From Far
Formosa的第一章 ”Early years of the author ” 第一段的散文體6,改寫為更完整的Holo台語詩/歌詞,就是目前盛行,上章及前面討論《教理史》內的版本。
那麼目前通行的英文版,林教授說不是他改寫的,可能有人自台語詩/歌詞翻譯成英文詩/歌詞,仍不知是誰翻譯或改寫的。下章會討論《馬偕在台灣》布袋戲用此曲當主題曲,字幕有英文,所以最少2006年製作時,英文版的詩/歌詞就已經流傳了。以後不少人反而從此英文詩,再翻譯改寫成其他不同語言版本,這樣反經過更多層的翻譯,下章再來繼續討論其他更多有關的典故。
結語
以上討論馬偕的〈最後的住家〉有不同版本,探討時找到不少此詩/歌詞的有趣典故。下章將繼續討論譜成歌曲的故事及意義。找資料時發現最少有7位作曲者,以及不少連帶的故事。另外《馬偕在台灣》布袋戲,可能也促進此詩/歌詞的流傳,這些都是很值得討論的題材,以後繼續討論。
多謝上述文中提到不少人士的來信及供給資料,以及審閱此稿。若您還有更多資料及線索請提供道:E-mail: chuj@slu.edu及aljychu@yahoo.com
(請送兩處),Fax: 314-268-4081。住址Dr. J. Y. Chu, Cardinal Glennon Children’s
Hospital, 1465 S. Grand Blvd, St. Louis, MO 63104。電話314-577-5638
(office若無人接請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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